袁、張的結論是:
是科舉一日不廢,即學校一日不能大興;將士子永遠無實在之學問,國家永遠無救時之人才;中國永遠不能進于富強,即永遠不能爭衡于各國。
他們建議,即便科舉不能驟廢,亦當斟酌變通,分科遞減。務期科舉逐漸而盡廢,學校櫛比而林立,上以革數百年相沿之弊政,下以培億兆輩有用之人才。(《奏請遞減科舉折》,《光緒政要》卷二十九)
袁世凱、張之洞逐年遞減科舉的建議并沒有很快見效,各省學堂仍未能多設,經費固然是一個重要原因,而科舉未停,天下士林謂朝廷之意并未專重學堂。科舉若不變通裁減,則人情不免觀望,學堂興起就仍然只是一個期待。為此故,張百熙、榮慶、張之洞1904年初再上奏折,建議“遞減科舉注重學堂”。(《張之洞年譜長編》,811頁)
這個建議獲得清廷認可,批準諭旨以為“學堂、科舉合為一途,系為士皆實學,學皆實用起見”,因而批準自丙午科(1906)為始,將鄉會試中額及各省學額按照所陳逐科遞減。俟各省學堂一律辦齊,確著成效,再將科舉學額分別停止,以后歸學堂考試。(《光緒朝東華錄》,5129頁)
按照這個建議,科舉制已經走到了盡頭,但還不是立即結束。直至1905年8月31日,袁世凱、趙爾巽、張之洞聯銜奏請“立停科舉以推廣學校”,理由還是那些理由,只是不再留有過渡期:
臣等默觀大局,熟察時趨,覺現在危迫情形更甚昔日。竭力振作,實同一刻千金。而科舉一日不停,士人皆有僥幸得第之心,以分其砥礪實修之志。民間更相率觀望,私立學堂者絕少,又斷非公家財力所能普及,學堂決無大興之望。就目前而論,縱使科舉立廢,學堂遍設,亦必須二十余年后,始得多士之用。強鄰環伺,詎能我待。近數年來,各國盼我維新,勸我變法,每疑我拘牽舊習,譏我首鼠兩端,群懷不信之心,未改輕侮之意。轉瞬日俄和議一定,中國大局益危,斯時必有殊常之舉動,方足化群疑而消積侮。科舉素為外人詬病,學堂最為新政大端。一旦毅然決然舍其舊而新是謀,則風聲所樹,觀聽一傾,群且刮目相看,推誠相與。而中國士子之留學外洋者亦知進身之路,歸重學堂一途,益將勵志潛修,不為邪說浮言所惑,顯收有用之才俊,隱戢不虛之詭謀。所關甚宏,收效甚巨。(《光緒政要》卷三十一)
如此好處,清廷有什么還好猶豫的呢?兩天后(9月2日),皇上有旨,準自丙午年即明年所有鄉會試一律停止。各省歲科考試亦即停止。并令學務大臣迅速頒發各種教科書,以定指歸而宏造就。運行一千三百年的科舉制至此壽終正寢,成為歷史陳跡。
廢科舉是近代中國一個重大事件,給那些不通新學一心科舉的士子帶來嚴重不適,但說廢科舉阻斷了青年士子晉升之路,并進而引發對體制的抗爭,引發辛亥革命。這樣的說法夸大了事實。事實是,一部分年輕讀書人早已準備出洋留學,或進入新學堂;對新知識沒有感覺的“舉貢生員”,清政府并沒有聽之任之,讓他們流落社會,而是“分別量予出路”(《德宗實錄》卷548,273頁)。
文/馬勇 來源:作者微信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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