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施這個戰略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就算中國能夠阻止美國水面艦艇和飛機迫近其海岸,也無法在沖突爆發時將軍事力量投送從沿海地區投送出去。這樣一來,這塊海域就相當于成為了真空地帶,中美的水面艦艇和飛機都無法在這里大展身手。90年代美國肆無忌憚地侵入中國的領空和領海,就差沒侵入中國國界了,當時的中國卻無法阻止這個世界頭號強國。但今天的局勢已經大為不同,美國也需要考慮到這一點。數十年來中國共斥資數百億美元,擺脫90年代的被動地位是再自然不過的結果(這種被動是美國斷然無法承受的)。
區域拒止戰略雖然能幫助美國解決長期問題,卻無益于其直面當下來自中國的挑釁:南中國海人造島上有條不紊部署著的軍事設施。想找到應對方法不容易,但美國應該避免太冒犯的舉動,否則可能會引起沖突。畢竟這些毫無遮蔽的小島不足以打破現有的軍事平衡,因為在沖突中它們會輕易失守。中國咄咄逼人的態度本身也可能適得其反。去年菲律賓對24年前從其海岸撤走的美國軍隊重新敞開懷抱——不像南中國海那些小島,菲律賓是配備有極高價值軍事基地設施的真正海島。美國也在與澳大利亞協商在澳設置遠程轟炸機基地事宜。
目前,針對中國的海洋利益訴求,美國采取的應對措施是所謂“航行自由”。但美國作為規則的主要制定者和主導者,箭筒里可以發射的箭不止這一支。想讓中國承受沖突升級的負擔,美國,最好是其盟友能夠以中國之道還治中國之身,派遣更多半官方性質的研究船駛往中國周邊海域。另一支箭是國際法。要求中國將領土爭議提交國際法庭仲裁的呼聲越來越高,中國如果仍然拒絕,將會失去合法性,或將因此遭受制裁和其他外交懲罰。若中國想從爭議地區獲取經濟利益,美國也可以根據“罰需當罪”策略(the proportional punishment strategy),要求海牙的常設仲裁法院在主權聲索裁定期間,判定中國非法行動的收益,并通過對中國的出口臨時征收額外關稅以實現對中國收取同樣數目的款項,并在國際法庭對主權紛爭做出判決后將該筆款項分發給應得的對象。這條策略被納入世貿組織條約,背后也有美國的功勞。不論采取何種手段,影響美國全球利益的都不是這些小島以及主權聲索的性質本身,而是它們對全球秩序構成的沖擊。
雖說中國“不當第一也可以找麻煩”(“pose problems without catching up”)——這個說法來自政治學家托馬斯·克里斯坦森,但歸根結底是因為美國留下了空間,中國才能折騰。所以關鍵在于利用好美國作為防守方的優勢,很多戰略思想家也已經指出,挑戰既定現狀是很困難的。
中國在崛起,但美國超級大國的地位遠比時評中描述的穩固——美國在國際舞臺上的強勢地位是如此難以撼動,所以面臨的主要威脅不是來自外部,而是內部。美國的影響力大不如二十年前的鼎盛時期,所以在面對這個棘手又令人失望的國際環境帶來的種種挫折時容易反應過激,要么就不顧一切地窮追猛打,要么就干脆灰心喪氣地退回老家。這兩種做法其實都背棄了美國多年來的大戰略的核心——富有耐心和建設性的手段——從而導致重大失誤。美國的大戰略之成功遠超多數人想象,這些人覺得一個相對和諧的世界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但這其實是屬于美國大戰略的功績。
美國也應避免類似伊拉克戰爭那樣的錯誤決策,因為那必然會導致美國的戰略收縮。美國曾僥幸躲過此劫,其全球地位也沒有因此受損,證明了其超級大國的地位不可撼動。但這并非意味著美國的政策制定者能一再犯錯而免于懲罰。在如今的國際格局中,美國軍事實力依然傲視全球,經濟實力卻在下滑,對潛在威脅過度反應的欲望會越來越強烈。但美國對錯誤決策后果的承受能力會越來越差。美國所在的國際環境其實沒有競選中渲染的那么風聲鶴唳,但美國的國際地位也沒有穩固到足以承受下一任總統不負責任的政策招致的一切后果。
來源:Foreign Affai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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