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聯盟可靠性與戰略再保證

聯盟是通過一系列條約和協定構建起來的， 這些條約和協定規定了聯盟之間的權利和義務。二戰之后， 美國在亞太地區通過一系列雙邊軍事條約構建了一個聯盟體系。在這個聯盟體系中， 防范和遏制對手是一個重要的功能。在理論上， 聯盟形成的最重要目的是展示能力和威懾敵人。換言之， 聯盟的作用是戰略保證， 盟友彼此通過承諾威懾對手， 維護自身安全。如果仔細審視當前的美國亞太聯盟， 威懾中國則是其最重要的戰略目標。有學者就指出：“美國必須向中國明確指出， 改變現狀的行為與穩定的中美關系不相容。”在這一點上，美國必須保證日本對美國不拋棄日本這一承諾有十足的信心。然而， 在美日同盟上， 美國面臨采取何種同盟形式來安撫日本的難題。在全球戰略收縮的情況下， 美國亞太聯盟體系還能維持對中國的威懾嗎？為了繼續維系這一戰略訴求， 美國鼓勵盟友承擔更多的責任， 并增加對盟友的戰略承諾。實際上， 它是做給中國看，力圖保持對中國戰略威懾的可靠性。為此， 美國積極固美日同盟。２０ １ ４ 年４ 月２４ 日， 奧巴馬在訪問日本期間首次公開宣布釣魚島適用于《美日安保條約》， 此意在堅定對日本的戰略承諾， 對中國形成威懾。此外， 針對具有不確定性的朝鮮， 奧巴馬政府堅定對韓國的承諾； 針對中國與菲律賓在南海問題上的沖突， 奧巴馬政府增加對菲律賓的戰略承諾； 針對大陸與臺灣實力差距拉大， 美國積極推動對臺軍售。奧巴馬政府增加對盟友的戰略承諾， 意在安撫盟友， 增加對中國的戰略威懾， 這可以稱為第一重戰略再保證。值得注意的是， 戰略承諾與聯盟可靠性密切相關。在美國能力相對下降的條件下， 美國增加對盟友的戰略承諾， 其可靠性如何？ 美國能否全部履行其戰略承諾？ 這涉及兩個相關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 聯盟是否可信？ 這是一個有爭議的問題。有的學者認為， 在戰爭和沖突中， 只有少數聯盟是可信的。當前的研究推翻了這種觀點， 這一研究認為， 當戰爭爆發時， 有７４ ． ５％ 的聯盟是可信的。 在戰爭或者危機中， 迫使一個國家改變意愿、履行承諾， 加人到戰爭或沖突中， 主要有兩種原因：一是聯盟間的軍事合作提升了盟友間并肩作戰的能力，二是如果不兌現承諾則會帶來觀眾成本。

如果聯盟總體上是可信的， 那么更為棘手的問題接踵而至： 聯盟在什么條件下是可信的？ 對于這一問題， 當前的學者往往關注靜態的聯盟關系， 對聯盟的動態關系關注不夠。有學者認為， 當環境要求盟友行動時， 國家一般兌現其承諾。在這種情況下， 領導人往往非常謹慎地闡述其承諾， 他們通常有意愿、有能力執行。這意味著， 聯盟的協定并非全面承諾， 而是在特定條件下才進行援助的允諾。事實上， 如果把美國的亞太聯盟體系看成一個動態的系統， 我們會發現， 中美、中日實力對比， 中美日、中日韓三國關系的變化以及中國、美國、日本、韓國和菲律賓的國內政治變化， 都會影響到這個聯盟體系的形態。換言之， 國家權力和政治制定過程的變化都是承諾失敗的重要因素。當破壞聯盟的成本非常低， 或者一些至關重要的因素發生了變化， 迫使領導人重新評估其利益時， 聯盟的承諾往往非常脆弱。如果將中美日三國實力的變動考慮在內， 重新考察美國對其盟友承諾的可靠性， 則變得非常有意義。

當下的美國需要回答這一問題： 在實力相對下降的前提下增加承諾， 美國是否有能力兌現全部承諾？ 有兩個因素成為美國兌現其戰略承諾的阻礙： 其一， 美國對盟友的戰略承諾越多， 其盟友與中國的沖突烈度會越大。這是因為， 聯盟不僅能夠威懾對手， 還能給盟友壯膽。美國增加戰略承諾， 必然會鼓勵其盟友采取更為強勢的外交政策， 從而增加這些國家與中國對抗的烈度。在近幾年的亞太秩序中， 雖然并非出于本意， 但是美國事實上正在扮演這一角色， 即美國的行為客觀上慫恿了日本和菲律賓， 使其成為堊太秩序的麻煩制造者。在中美日三邊關系中， 美國成為日本外交政策的重要推手， 在事實上鼓勵日本追求一種更為積極和強勢的安全政策。正是因為有美國在背后撐腰， 日本才能夠強化軍事力量， 積極推動解禁集體自衛權， 在中日釣魚島爭端中保持強硬立場。中日、中菲之間沖突烈度增大， 勢必會導致中美之間的沖突烈度增大。由此導致的結果是， 中美兩國被拖入地區爭端的泥潭而難以自拔。

其二， 美國對盟友的承諾越多， 自身需要承擔的戰略負擔就越重。一方面， 戰略承諾增加意味著戰略資源的投人需要增加。在國際危機中， 美國援助盟國往往是基于維護自身權力的考慮。當前美國國內財政窘迫、軍費削減， 戰略資源捉襟見肘， 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另一方面， 美國對盟友的戰略承諾增加， 在亞太地區制造的麻煩越多，會要求美國進一步追加戰略資源， 如此循環往復形成一個惡性過程。如果戰略資源的增加與戰略承諾增加的幅度不匹配， 兩者就存在一個落差。當美國盟友的自主性上升時， 外交政策帶來的戰略成本驟升， 并進人一個螺旋式的軌道。就目前來看， 日本、美國與中國的實力對比都是處于相對下降的趨勢。一旦無力兌現日益增長的戰略承諾，則意味著美國虛張聲勢，其亞太聯盟體系的可靠性有可能走向崩塌。

（二） 邊界控制與戰略再保證

第一重戰略再保證力圖發揮威懾中國的作用， 這有一定的效果。然而這一戰略存在重大隱患， 仍難以徹底解決美國亞太聯盟體系中存在的承諾難題。解決這一難題，維護聯盟可靠性， 美國可以有兩種解決方案：一是增加實力， 補足國家實力與戰略承諾之間的落差， 向中國傳遞清晰的信號； 二是控制盟友外交政策的邊界， 防止被盟友牽連。在中美權力轉移態勢難以逆轉的前提下， 美國唯一的選擇是嚴格控制盟友外交政策的范圍， 避免被拖人地區紛爭和沖突的泥潭。

轉載請注明：北緯40° » 亞太聯盟轉型與美國的雙重再保證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