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德·漢納姆在“伊斯蘭國”（ISIS）訓練營的第一天很緊張。2014年8月13日清晨，他收拾好自己的衣服，疾步走在村莊里的主干道上，去和他的三個兄弟會合。與許多年輕成員一樣，加入ISIS這件事，他沒有告知父母。

幾個兄弟開著一輛白色面包車前往一處ISIS的訓練營。這只是ISIS眾多訓練營之一，位于敘利亞東部代爾祖爾省邁亞丁沙漠里的奧馬爾油田。招募他們的是一位遠房親戚，曾經負責保護自己村莊的安全，后來他加入了ISIS，還從村莊里招募過8人加入隊伍。這次，他要陪伴這幾人去他們的新住所，在那里，他們將度過接下來的幾個星期。

適應殘忍

在油田，這位招募人員和一名ISIS成員說了幾分鐘就準備離開。在開車離開前，他對親戚們說：“頭抬起來。”另一位ISIS成員對這三名新兵表示歡迎，讓他們為接下來的伊斯蘭宗教課程作好準備。

“這不是門容易的課程，參加者必須要有耐心，”漢納姆說，“通過短時間的談話，他們會測試新人的宗教知識儲備。他們會與你討論很多話題，比如對努薩里（對伊斯蘭遜尼派分支派別之一阿拉維派的貶稱，敘利亞權貴階層現大多為此教派信徒）政權的看法，以及對敘利亞自由軍和其他把人引入歧途團體的態度。一開始這就很耗費精力。”

新進成員接受的伊斯蘭教法課程是個性化的，這取決于訓練營對他的價值觀或是忠誠度的評估。新進成員參加培訓的時間不等，有兩個星期，一個月，45天，6個月甚至到1年。

在訓練營中，新成員要學習多門課程，除了伊斯蘭教法，還要培訓軍事能力和政治素養，通常由五名教師分別教授。

2014年10月，ISIS官方社交賬號曾發布關于敘利亞“尼尼微城訓練營”的視頻。在視頻中，數百名ISIS新成員需要提高三個方面的技能：自衛、強身健體和武器使用熟練度。另外，也需要接受宗教信仰的培訓。

顯而易見的是，自衛訓練是由專業導師指導完成，導師甚至會通過踢學員的肚子來測試腹部力量。

訓練營中也充滿了危險。學員需要在導師的真槍實彈下匍匐前進，同時還要搶救傷員。

在培訓過程中，雖然學員不會直接奔赴前線，但有可能被分派到ISIS控制區的地方檢查站。即使從訓練營“畢業”后，他們也仍然在教師的監督之下，一旦有違規就會被ISIS武裝開除或者受到諸如鞭笞等處罰。有時候，對ISIS的種種殘忍行為表現出不能適應的人，將會被退回訓練營，再接受更多的培訓，以“強化”他們的信仰。

來自敘利亞阿勒頗的阿布·穆薩現活動于敘利亞東部，是一名依附于ISIS的神職人員。在營地中負責宗教培訓的神職人員，被稱為“沙里”，大多是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并且在該軍事組織中有著長期服務的經驗。

穆薩說：“首先是學習宗教基礎知識，他們會把你腦子里離經叛道的思想全部清除掉。對于違規行為，只有神職人員才能據伊斯蘭教法作出判決，不過除了在戰場上，他們也不能在審判前殺人。如果不懂阿拉伯語，還需要學習讀寫標準阿拉伯語。”

因為參與ISIS活動的“伊瑪目”（學者）人數不足，他們也依靠新加入的年輕神職人員來主持占領區城鎮中的部分清真寺。

恐怖手段

“人們說ISIS使年輕穆斯林遠離伊斯蘭教，”穆薩說，“我們沒有那么做，雖然我們確實不容忍反對我們思想的人。伊本·塔米亞（伊斯蘭學者，1263-1328）說過，‘這個宗教的基礎是指引我們的古蘭經和帶來勝利的劍’，所以我們要與敘利亞自由軍作戰。如果有人反對先知的話，等著他的就只有劍了。我們與先知一樣，都在傳經布道。”

另一位成員響應了穆薩的理論。“先知說：‘我用恐怖的手段帶來勝利。’殺戮、砍頭和酷刑都是古蘭經上有的，先知也是支持的。在我們發布的視頻上，可以看到這樣的句子，‘用可以給他們身后的人心中種下恐懼的方法來處置他們’，就是這個意思。”

在教化方面，新成員讀的幾乎全是由ISIS指定的宗教書籍，而資深成員或指揮員可以學習像《野性控制》這樣的“圣戰”指南。與一般宗教書籍相比，“圣戰”的原則是沒有仁慈可言，只能用極端暴力的報復來威懾敵人。

只用指定宗教書籍作為培訓教材的安排和這個組織的形象宣傳是一致的，為的是表明ISIS代表著伊斯蘭教的正統，并且是一個有自己原則的新興團體。

ISIS著意從伊斯蘭法律和歷史中挖掘、“發明”出“主流的”伊斯蘭習俗。這樣做是為了震懾那些“潛在同盟者”，表明它是為主流所掩蔽的純潔的、真正的伊斯蘭教。

2014年底，ISIS將其認定為同性戀的男人從高樓上扔下。這是伊斯蘭教法上沒有的懲罰手段，即使在沙特阿拉伯這樣公開踐行伊斯蘭法律的國家也沒有過。

和以前發生過的對通奸者處以石刑或釘十字架不同，把人從高樓上扔下來根本沒有在中東地區引起對伊斯蘭法律的批評，許多人根本沒意識到這是一種全新的懲罰手段。

對這種刑罰的不了解讓它對ISIS特別有價值。它的目的不僅僅是渲染極端暴力，還引起了公眾對這樣的事情的震驚，引發了爭論。對于主流神職人員而言，他們不會愿意解釋這種隱藏的懲罰教義，而ISIS愿意回答這個問題。

很多“伊斯蘭國”成員亟欲指出他們對這種隱藏的教義印象深刻，ISIS極其清晰地介紹古蘭經的方法吸引了他們。

美國分析員麥克·威斯和代爾瑪研究所分析師哈桑翻閱了六本ISIS成員的檔案，研究吸引他們加入該組織的因素。他們發現，宗教因素才是后來者加入最為重要的驅動力。

兒童訓練營

對于“童子軍”的招募、培訓，ISIS則有著不同的策略。

總部設于美國紐約的人權觀察(HRW)發表報告稱，ISIS專門向未懂事的小孩下手，原因是他們更容易被洗腦。

在敘利亞的拉卡，持續三年多的戰火令當地民不聊生。當地所有學校都關閉了，孩子們無所事事。因此，武裝分子就勸說父母們通過賣孩子換點錢。有時武裝分子會直接對孩子下手，包括通過舉辦舞會、聚餐等活動公開招募，吸引孩子們參加，借機說服他們加入組織。

22歲的拉卡威（化名）曾經在敘利亞北部城市拉卡生活，據他透露，拉卡一帶有幾個很著名的ISIS童子軍訓練營，包括所謂的“扎卡維營”、“本·拉登營”和“al-Sharea”營等。據他估計，單是在只接受16歲以下青少年兒童的“al-Sharea”營，就有250名至300名兒童在受訓。只接受了一些簡單訓練后，孩子們就被送到敘邊境小鎮科巴尼參加所謂的戰斗。

13歲的男童穆罕默德就是其中一名來自童子軍訓練營的“戰士”。

“我和我的朋友們在清真寺正在讀書，ISIS告訴我們應該報名參加圣戰，”穆罕默德說，“我想去，但是我父親不讓我去。”

ISIS發現穆罕默德父親的阻止，就派遣武裝分子監視他們的房子。“ISIS告訴我，如果你阻止穆罕默德，我們會砍掉你的頭。”他的父親說。穆罕默德去了訓練營。

“30天里，我們每天一醒來，就去跑步、吃早餐，然后學習古蘭經，以及先知的教誨，”穆罕默德說，“之后的課程都是有關武器、沖鋒槍等其他軍事訓練。”

盡管一些激進分子會在營地里對著年輕的新成員開玩笑，讓兒童們“鞭打”他們，但穆罕穆德卻看到了可怕的事情，“當我們去清真寺時，他們命令我們第二天必須準時去某個地方看斬首。然后我看到一個年輕人因為沒有做到齋月禁食，而被他們釘在十字架上長達三天，還有一個女人被石頭打死，因為她犯了奸淫罪。”

穆罕默德說，他能理解在營地里所教的一些課程——就像祈禱和禁食的重要性，但不明白“異教徒”這樣的字眼，以及為什么應該打擊他們。

一旦他們完成了訓練營的宗教和軍事課程，男孩們將宣誓效忠ISIS的領袖巴格達迪，并將為之戰斗。12歲的小孩會去發動自殺式炸彈襲擊，甚至只有10歲的兒童也會充當獄卒。

穆罕默德說，自己在訓練營認識的一個很溫和的朋友就犧牲了，死于ISIS與敘利亞自由軍的戰爭之中，只有13或14歲。

葉雨岑/編譯 Vista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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