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南海“斷續(xù)線”的確立與民國時期中國在南海疆域飽受日本、法國等外國勢力的侵犯及中國政府的外交抗爭和劃線維權不無相關。日本對中國南海諸島的覬覦由來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清末光緒年間。時至民國，日本不僅加緊了對南海海島資源的掠奪和非法開采，還開始在太平島等島嶼修建碼頭、倉庫等，試圖將太平島建為日本的軍事基地[13]。日本的侵犯和侵占行為引起了西方列強的不安，其中尤以法國的反應最甚。法國殖民者在20世紀30年代初先后侵占了南威島、太平島等九個小島。民國政府對此展開外交交涉，雖沒有派兵驅(qū)除法國占領者，但也基于維護中國南海海疆的主權需要，成立了“水陸地圖審查委員會”，并在1935年1月確立了南海諸島132個島、礁、沙、灘的名稱，其中西沙群島28個，南沙群島96個[14]。1933年，民國政府海軍部海道測量局再赴南沙、西沙群島進行實地勘測。1935年4月，“水陸地圖審查委員會”出版《中國南海島嶼圖》，詳細記錄了海疆最南展至曾母灘和海疆南拓的經(jīng)過。借此，民國政府既向世人公布中國的南海疆域，也為針對法國侵占“九小島”展開的外交干涉提供了更多的依據(jù)。從“斷續(xù)線”的歷史發(fā)展來看，這構成了中國現(xiàn)今南海“斷續(xù)線”的雛形。
日本全面侵華后，于1939年3月將法國人驅(qū)逐出南海島嶼，并將相關島嶼命名為“新南群島”，歸臺灣總督管轄，編屬高雄市[15]。《開羅宣言》的公布及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勝利，使中國具備了在戰(zhàn)后收復南海相關島礁的法理依據(jù)與國際環(huán)境。同時，世界上其他國家關于海洋的主張的興起也為民國政府在南海確立海疆線提供了國際先例。美國在二戰(zhàn)后憑借其強大的經(jīng)濟與軍事力量，在國際秩序開始重建的過程中始終占據(jù)著先導地位，在國際海洋秩序方面也不例外。1945年9月28日，美國時任總統(tǒng)杜魯門(Harry Truman)就在當時許多國家尚不知“大陸架”為何物的情況下，發(fā)表了《大陸架公告》，主張美國“對鄰接其海岸公海下大陸架海底和海床的天然資源擁有管轄權和控制權”[16]。由此，美國為國際海洋秩序變遷提供了一種新的主張海底資源和確立管轄權的方式。不僅如此，美國還同時提出了“專屬經(jīng)濟區(qū)”的制度主張[17]。美國之后，墨西哥確立了183米等深線的領海劃定方式，阿根廷、智利、秘魯?shù)饶厦绹蚁嗬^宣布了200海里領海權的主張。隨著各國海洋劃界主張的提出，向海洋擴大主權和管轄權構成了新一輪的“海洋圈地”(Ocean Enclosure)運動，形成一股海洋“秩序”大潮流。
在這股潮流的推動下，民國政府不僅需要通過海軍部、內(nèi)政部及地方政府的協(xié)作在軍事上收復南海相關島礁，還需采取必要舉措應對菲律賓和戰(zhàn)后重返越南的法國殖民者對中國收復南海相關島礁的干擾。鑒于此，民國政府不僅重新訂證了南海島礁的地理位置，將“團沙群島”改為南沙群島，把原“南沙群島”改為中沙群島，還明確恢復中國在南海的界限最南至曾母灘的做法，進一步使南海領土范圍具體化。1947年，《南海諸島位置圖》及《南海諸島新舊名稱對照表》的公布使中國的南海主張進一步確定。1948年，民國政府內(nèi)政部將南海U型斷續(xù)線標入公開發(fā)行的《中華民國行政區(qū)域圖》中，明確向國際社會宣布中國對南海諸島及其附近海域的主權和管轄權范圍。
南海“斷續(xù)線”劃界主張對中國而言，意義在于使中國對南海相關島嶼及其附近海域的權利主張更為具體化和明確化;對世界海洋秩序來說，中國的南海“斷續(xù)線”主張則為劃界確定海上領土和其他權利提供了一種相對清晰的方式。
二 南海“斷續(xù)線”的對外傳播及成效
南海“斷續(xù)線”主張既是中國提出的關于海上領土及其周邊海域的一種清晰的劃界方式，也為中國維護南海主權、主權權利及管轄權等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法理依據(jù)。然而，如今中國的南海“斷續(xù)線”主張卻遭受南海其他爭端國家和國際社會的強烈質(zhì)疑，成為南海爭端法理層面爭論的焦點[18]。這表明，南海“斷續(xù)線”主張雖然在時代背景下為國際海洋劃界提供了一種模式，為中國進行權利主張?zhí)峁┝艘罁?jù)，卻并未受到國際社會廣泛認可。就對外傳播層面來講，南海“斷續(xù)線”主張的對外傳播效果不如人意。
南海“斷續(xù)線”的對外傳播過程在其確立之初已經(jīng)開始。彼時，國際上關于海洋疆界尚未形成統(tǒng)一固定的劃界模式，中國根據(jù)自身的水道測量和島嶼勘測，以及承繼中國在南海的歷史性權利，以出版地圖的方式提出了南海“斷續(xù)線”劃界方式，并據(jù)此提出線內(nèi)相關島嶼歸屬中國管轄[19]。眾所周知，地圖是從俯瞰的角度將地球全局或部分繪出的圖形標識，其所蘊含的最重要政治信息就是陸地邊界或海上疆界線，這被現(xiàn)代主權國家標繪為主權及管轄權領域的范圍，因此可被視為國際司法過程中加以使用的證據(jù)[20]。同樣，地圖，特別是一個主權國家出版的行政區(qū)劃圖，在對外傳播實踐中也往往是向外界傳遞國家疆域劃分主張的有效載體。中國南海“斷續(xù)線”主張的雛形出現(xiàn)在1914年，最終形成于1947年，1948年2月被收入《中華民國行政區(qū)域圖》并公之于眾[21]。憑此，中國在戰(zhàn)后初期正式宣布了在南海諸島及其附近海域的主權與管轄權范圍，中國“斷續(xù)線”劃界主張對外傳播的歷史進程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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