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謊言與暴力

當一個政府開始在街頭謀殺批評人士時，它就跨越了文明與野蠻的分界線。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動輒指責烏克蘭政府搞法西斯主義。但在普京一手主導下興起的好斗、自憐的民族主義，加上對其國內反對者的迫害、乃至如今的謀殺，才真正讓人聯想起上世紀30年代俄羅斯和德國的政治。

俄反對黨領袖鮑里斯?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不久前在距離克里姆林宮咫尺之遙的地方被槍殺。外人無從得知殺害涅姆佐夫的命令是否來自普京。但俄羅斯總統及其追隨者，無疑制造了這種容許刺殺涅姆佐夫的民族主義妄想癥氛圍。俄國家電視臺一再稱呼批評俄羅斯在烏克蘭戰爭行為的涅姆佐夫為“叛徒”。

就在遇害幾周前，涅姆佐夫曾告訴俄羅斯一家報紙：“我擔心普京會殺了我。”這種恐懼可以理解，因為死亡是公開批評總統的人通常的下場。有此命運的人包括：調查記者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婭(Anna Politkovskaya)，2006年在莫斯科被槍殺；前特工亞歷山大?利特維年科(Alexander Litvinenko)，同年在倫敦被毒死。

對利特維年科死因的調查眼下正在倫敦展開。英國皇室法律顧問本?埃默森(Ben Emmerson QC)在調查開始之時提出，毒死利特維年科所用的“釙”，可“直接追蹤到弗拉基米爾?普京辦公室的門前”。被控實施了下毒的安德烈?盧戈沃伊(Andrei Lugovoi)沒有被引渡到英國，相反，他當選了俄羅斯議會議員。

鑒于以往的劣跡，普京政府這次對涅姆佐夫謀殺案的調查不可能被人正經當一回事。放縱暴力、然后撒謊掩蓋暴行，已成為普京政府的標準操作程序——無論是在烏克蘭東部，還是在俄羅斯街頭。

普京的謊言除了掩蓋真相和歪曲事實以外，還炫耀了他能夠凌駕于法律之上不受責罰。那些選擇相信他的謊言的人，要么就是通過這種方式表示臣服，要么就是證明了自己的愚蠢。在普京看來，兩種結果都是可接受的。

涅姆佐夫被謀殺，符合俄羅斯近來無法無天的行為模式。過去這一年，俄羅斯強勢吞并了鄰國烏克蘭的一部分——克里米亞。它為烏克蘭東部的叛軍提供了武器，后者隨后擊落了一家民航客機，導致298人遇難。俄羅斯違反了外交協議和停火協議。它炫耀核武裝備，讓核轟炸機飛到了英吉利海峽上空。那些勇于抗議的俄羅斯人不斷受到詆毀，如今還遭到了謀殺。

普京說服了大部分俄羅斯公眾和一些海外支持者相信，他的行為是出于對民族利益的合理捍衛。事實上，如涅姆佐夫等批評人士一再指出的那樣，驅動普京行為的是一個狹隘得多的原因——他自己的個人生存。

兩年多以前，數千名抗議者走上莫斯科街頭，抗議普京所在的統一俄羅斯黨(United Russia party)在選舉中舞弊。我看到游行中打出的一條標語寫著，“普京=卡扎菲(Gaddafi)”。鑒于前利比亞獨裁者卡扎菲的可怕下場，那是種富有挑釁意味的類比。

去年發生在烏克蘭的革命，使普京對失去權力的恐懼進一步加深。他杜絕莫斯科發生類似“顏色革命”以及保全自己性命的決心，是串聯起他所有舉動的關鍵紅線。在烏克蘭問題上對抗西方國家，使普京的民調支持率上漲，且為鎮壓反對派提供了掩護。涅姆佐夫在原定領導莫斯科抗議游行前夕被謀殺，很可能并非巧合。反過來，涅姆佐夫被謀殺，使普京冒險主動離開克里姆林宮的可能性甚至更加微乎其微。

普京當局謊言和暴力方面的劣跡，如今應該引起人們進一步重新審視。普京的表現證明他對俄羅斯人民及鄰國構成威脅。我們也有理由認為他對西方同樣構成威脅。

與這位俄羅斯領導人進行對話的努力，多數都被證實是徒勞。相反，西方應該集中精力遏制俄羅斯——正如過去遏制蘇聯一樣。這意味著，西方應該增加對烏克蘭的經濟援助，增加軍費，在波蘭以及波羅的海國家增加北約(Nato)部署，以及收緊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特別是針對統治精英階層的制裁。

克里姆林宮會把如上所有舉措視為“仇俄主義”。在我看來，這純屬無稽之談。過去十年我見過的最令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的人物中，有一些便是俄羅斯人——包括涅姆佐夫本人。一個俄羅斯人選擇承擔起反對普京的重要角色，既要有悍不畏死的勇氣，又要有頑強的意志，這些品質令人敬畏——特別是如果你生活在如英國等安全、法治國家內。

鮑里斯?涅姆佐夫為勇氣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在遇害前不久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他指明了前方的道路：“普京撒謊。但他無法永遠掩蓋真相……我們需要有適度的耐心。”

文/吉迪恩?拉赫曼 金融時報

轉載請注明：北緯40° » 謊言與暴力：普京標準操作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