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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的不吃藥,沒病的倒要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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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在喀什這樣的重點反恐地區,如何保障民眾正常的宗教信仰需求?
朱雪冰:首先是保護合法的宗教需求,這也是新疆“去極端化”工作的其中一項。18歲以上的人,完全可以讓他學習宗教政策、宗教知識和宗教禮儀,甚至可以對他進行一定的培訓。但18歲以下是未成年人,按照現行《未成年人保護法》、《義務教育法》來說,這是不允許的。然后就是制止非法宗教活動,遏制宗教極端思想,打擊犯罪。
有些事很微妙、復雜,實施的時候還是要穩妥。新疆現在還有一個難題,就是很多人認為,凡是網上的東西都是可以看的,“國家都不管,你為什么不讓我們看”?但實際上網絡上的很多東西,有些是境外傳入的暴恐音視頻。
記者:據我了解,有些人對政府的教育是很排斥的。我聽說,這里有人從來不看電視,也不聽廣播,認為那些是“來自政府”的信息,是“不清真”的。
朱雪冰:是的。
記者:但這部分人恰恰才應該是政府的工作對象。
朱雪冰:這就是我們說的:“有病的不吃藥,沒病的倒要吃藥”。從2012年開始,我就堅持帶頭下去宣講。首先審核受教育人員名單,哪些需要受教育,我要講給他們聽。不在的,什么原因,或怎么回事,這些人要跟進,最終要見面。縣級領導、鄉級領導都跟你見面,然后跟你宣講,跟你座談,解決你的實際困難,我覺得會有作用。如果我們的領導干部,都到每一個村、每一個小鎮,把所有的東西講到位,還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講的同時,還要給他們解決一些實際的困難,比如水、電、路等與民眾生活息息相關的問題。這個過程中,群眾還會提出一些問題,也對我們下一步的決策有益。情況復雜,任務艱巨,但我們感覺,只要正能量的東西出現,把群眾的問題解決好,群眾還是很友善的。
記者:我覺得要長治久安,還有不少基礎性工作要做,比如教育。
朱雪冰:這方面,有幾個努力方向。首先不能讓孩子輟學。輟學有各方面的因素,但有《義務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這點完全可以解決好。第二,不能讓初中生流向社會。他們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還沒形成。根據摸排情況,高中以上直接實施暴恐活動的,基本上沒有。三年高中,兩條腿走路,一個是完全的高中教育,另一個是職業教育。現在我們正在開展工作,把每一個初三學生找回來,讓他入校學習。能考大學的,送他去上大學,沒有錢的我們資助。第三,大學生畢業回來能有穩定工作,有收入來源,解決就業問題。 記者:但很多人初中畢業之后還是文盲,我在新疆見過不少。
朱雪冰:關鍵還是師資隊伍建設,現在正在做。比如,德育評價體系,不能光是文化教育,德育也要有一定的考核。實際上對抓穩定而言,教育是一個根本性問題,包括宣傳教育、社會教育、家庭教育、學校教育,肯定要再加強。
記者:這也是最難、最關鍵的。
朱雪冰:所以我說,我們的理念不是三年五年。實際上,對領導干部的考核應該看他做了多少基礎性工作。建幾座樓房,修幾條大馬路,老百姓覺得跟他們沒有關系,還說“援疆都援到哪里去了”?我們現在也在調整。我覺得,干部一定要在基層歷練,不斷總結,才能避免造成一些失誤。不同時期,領導的要求不一樣,政績觀也不一樣,考核標準也不一樣,但干部隊伍一定要好,否則我們都是光桿司令。所以要抓干部隊伍建設。把思路、方向落實,干部會盡心盡力地工作,因為他覺得有希望,也有責任。新疆有一批這樣的干部,待遇、各方面肯定都比別人低,但我們已經習慣了。暴恐案件雖然出了不少,但我們不能失去信心。我感覺信心比金子還珍貴,如果大家都失去信心了,就沒有干勁了。對辛苦干工作卻還不能阻止出事的干部,也要充分理解、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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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穩開支占公共財政收入的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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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疏附縣有多少清真寺?
朱雪冰:900多座。平均每個村至少有一座居瑪清真寺,一共192座。很多村子的清真寺比村民小組還多,基層組織薄弱。這是不可估量的隱患。為了加強村級力量,現在我們配備了村警,還有協警。以前一個村不到5個干部,村委會經常關著門,村里搞暴恐活動,村支書可能根本不知道。為了穩定隊伍,協警每人每月給1300元,還給他們交農村養老等五險,干得好的解決編制。村黨支部書記的待遇這幾年也提高很快,考核好的年終還能獎勵2萬元。
記者:據說在農村建警務室之前,一些村黨支部書記作用發揮得不是很好,提供不了情報信息。現在這個問題是怎么解決的?
朱雪冰:比以前好多了,但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原來不上報,有的確實是不知道,有的則是知情不報。因為他就生活在當地,害怕家里人受影響、遭報復,不愿意報。我們怎么解決呢,建立了“8支隊伍”,也就是8個信息渠道。具體就是鄉黨委書記聯系村黨支部書記、鄉長聯系村主任、政法書記聯系治保主任、組織員聯系“四老”人員、統戰干事聯系宗教人士、武裝部長聯系民兵、派出所聯系“線人”、婦聯主任聯系婦代會主任,由這些人分頭匯報信息。信息來源我們會保密,解決以往由村干部單一提供信息,容易遭遇打擊報復的問題。但報上來的信息,如果村黨支部書記不知道,那就要追責。這樣既能保護他,又要給他壓力。